玉饶将那方浸透胭脂色的素绢帕子,随意地掷在螺钿小几上,不过转瞬,便换上盈盈笑靥,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劳姐姐挂心,这皮肉伤原算不得什么。后日宴会时,拿螺子黛将鬓角描得浓些,倒像新添的时兴妆面呢。”
“姐姐且尝尝这野果茶。”她执起青玉壶倾茶,金镶红宝的镯子磕在盏沿,发出清脆一响,“原是后山野果晒的,虽不比姐姐院里的金丝兰菊珍贵,倒也能解这暑气。”
丁姨娘斜倚着紫檀圈椅,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扶手上錾刻的缠枝莲纹,发出细微的“嗒嗒”声,似在叩击着这屋内暗藏的心思。
日影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丁姨娘的轮廓如剪纸般锋利,透着股冷冽;玉饶的倒影却洇着茶雾,在窗棂间碎成几片,似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良久,才听得一声轻笑,那笑声里似藏着几分讥诮:“妹妹好巧的心思,只是这茶凉得忒快,倒像……这人心呐,说变就变。”尾音消融在梁间燕雏乍起的振翅声里,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散。
丁姨娘前几日虽与她亮了身份,可她因柳灵儿之事,并未对皇后下毒。如今丁姨娘突然到访,玉饶心里直犯嘀咕:今日岂会这么好心地来看她?至于后日的宴会……想到此处,玉饶心里一咯噔,暗自思忖:莫不是见自己迟迟不动手,她要亲自出马?
“姐姐今日来水逸轩不会是只为了来叙旧的吧?”玉饶微微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虽说她与丁姨娘只见过两面,更谈不上交情。在这王府,谁又对谁是真心的?那日丁姨娘所说之事,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待考究。能在王府自由出入,且还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呵呵……”丁姨娘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妹妹若是留我,我便留下;若是不留,我也不好在此打扰。”
话落,她端起玉饶倒出的茶水,凑近鼻尖轻轻划过,那动作优雅却又透着几分诡异,而后笑道:“这野果茶还挺香的,妹妹可否送些给我呢?”话落,还不忘将茶一饮而尽,接着又自顾自地倒了杯,仿佛这茶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姐姐若是喜欢,我明日让丫环给你送过去。”玉饶应声,抬眼看向丁姨娘,只见她今日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与那晚大不相同。虽都提了好戏,可今日却未再让她下毒害皇后。
玉饶心中疑惑更甚,目光紧紧锁住丁姨娘,想要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可丁姨娘神色从容,嘴角始终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又岂是这般容易看穿的。
正当玉饶微微抿唇,欲开口询问那灵根果的药性是否真如她所说时,话刚到嘴边,却见苒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苒冬边跑边喊,脚步凌乱,发髻也有些散乱,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在见到屋内的丁姨娘时,她忽地住了嘴,脚步猛地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奴婢见过丁姨娘。”苒冬急忙俯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丁姨娘不语,只唇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玉饶,又轻飘飘地扫向苒冬,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妹妹看着倒是个沉稳的,怎的教出来的丫环却是如此毛躁?”丁姨娘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话落,苒冬“扑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姨娘饶命,是奴婢不知礼数,惊扰了您,奴婢该死……”
玉饶眉头微蹙,心中虽有些不悦,但还是迅速调整了神色,起身盈盈一拜:“姐姐教训的是,苒冬这丫头我也早想说说她了。今日得了姐姐的教导,定不会再如此行事了。”
丁姨娘轻哼一声,站起身来,目光在玉饶身上停留片刻:“罢了,又不是我屋里的人。不过,你这般毛躁的性子,可是会害了你家主子。”
说完,便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院外走去,在见到大院不知何时多了人看守时,她便知晓苒冬为何惊慌了。
心里却对玉饶的能力有了怀疑,当初选择江玉饶,是看在她入府不过月余便得了王爷的心,更是救了皇后娘娘,也是因此皇后才会出宫在王府暂住,让她接下来的计划能进展得顺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