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中反复揣摩着这个新兴于近几年的娱乐设施名称,手里拿着一张早就已经遗忘了是在哪里被塞到手中的精致传单,冒着风雪,向传单上指示的位置前进,在我的灵魂重新回到这幅偶人般的躯壳之前,我自己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反复地念叨着传单上最显眼的三个字,再抬头,冬天的风雪互相交缠着吹过我的脸,就像是刀割一样的让我皮肤发痛。
放视线四处观瞧,但见松柏接飞雪,墨云掩残阳,天色不好,雪下了太久了,哪怕是再美的天候,持续这么久也让人心绪不宁,天空就好像是自古以来就未曾蔚蓝过似的,被浓重的阴云挡着,抬起头就会被在半空中扯出白线的飞雪袭击眼睛。
路上没有行人,马路上也断了车流,天色渐晚,下班了的人们都会回到自己的家里,放眼望去,万家灯火无一盏为我而开,阴郁的天空和以大见小的空城之景让本就如同躯壳一般的我仿佛有了崭新的内容物。
想杀一个人看一看,真想摧毁一个生命啊,想看血流满地,想看残肢断体,作为空壳,作为偶人的我在心中如此想着。
我是普通的芸芸众生,我曾如同头顶的这番天空一般澄澈,我热爱世界与生命,但再想到这些原本附加于我的标签时,又感觉这一切离我是如此的遥远,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发生的话,恐怕一切仍是如此的按部就班,我的人生会是那么的正常,我现在也不会在手机导航的指引下,向着越来越人烟稀少的传单标记处茫然的走去吧。
我曾与朋友一起被一个变态杀人魔绑架。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记不清了,但是总是忘不掉那个男人狞笑着将我的朋友拆分成无数块虐杀的场景。
在屠刀即将落到我身上的时候,警察冲进了房间,第一时间击毙了那个杀人凶手。
杀死朋友的仇人从世间归于虚无,而当我的朋友化为无法称之为生命的碎块之后,这个世界也没有人再与我说话。
所以我成了人偶,所以我只是躯壳。
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不能真的将刀刃刺入无辜路人的身体,我必须寻求解决的办法,心理医生救不了我,老师救不了我,这个世界似乎也无力救我。
人们从来都只是能自救啊。
这么想着的我,催动着有点冻僵了的双腿,继续向着我的目的地走去——发泄屋,这个为了应对人们越来越重的压力而存在的新设施,我将它视为拯救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
……
“?”
浑浑噩噩的行走在这覆满白雪的大街不知道多久,直至感觉到自己走进一片阴影。抬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橦大楼。
这是哪…
茫然的在内心滴咕,我眯着眼打量起眼前这栋普普通通毫无特别之处的楼房。
覆满其上的雪花就像给这橦大楼盖了层白布,静默的立在这凄冷的街道的拐角,好似一座墓碑,宣告了谁的死刑。
透过白雪,大楼里的灯光十分稀疏,唯独它的13楼灯火通明。
13楼?嗯?
停下脚步,心有所感的从口袋中取出早己揉成一团的精美传单,将它摊开并与手机地图一起对照。
没记错的话,传单上写着的发泄屋也是在13层。
“……所以我到了?”
看着地图上的位置和名称,再看看眼前,地图明确的告诉了我,发泄屋就在这个地方。
可看完后,我却莫名产生了一丝疑惑或者说是胆怯。
我就是贱呀,发泄屋就在眼前,可真正到达时我却希望它在无尽的远方,如果它能在无尽远的地方,如果它能在我走到死都走不到的地方……我是不是就能凭借着由它产生的希望一直这样过下去?
万一它也治不好我,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就好像要紧紧的抓住这个希望本身,不想让它真正变成现实变成失望,莫名的想法从头脑里生出,进而我转身望了望四周,逃避似的默默数了数周围楼房的层数。
我知道我在做无谓的拖延。我害怕失去这个希望,正是因为我将它的疗效视为了我自救的最后希望,所以万一它的疗效并不……
可最终我还是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眼前这座静静屹立着的楼房———因为只有它是有13层的。
“……”
就这样吧。沉默了一阵,任凭风雪的拍击,我就如木偶般站在看向大楼的13层。
脑海里的风暴仍在持续,不过无所谓了,我已不愿再继续想象。
说到底,一开始决定来前,我就经历过无数次类似这样的斗争了,可我还是站在了这,许多东西在出发前就已经决定。
把所有想法全部发泻出来想必我就会好下来了吧。
想起那个虐杀了我好朋友的变态杀人犯,仇恨之余,想到他那变态般的大笑,好似发泄的快乐,心底不禁有点羡慕。
不对,为什么我会羡慕起他,这个可憎的人,正是他毁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