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也正是因为他没在小时候被人玩死,后面他才能找到机会进宫,又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成为权倾朝野又遭人诟病的权宦。
nbsp;nbsp;nbsp;nbsp;宫墙之间的路并不完全平坦,总有一些坑洼起伏之处,雨势渐大,他踩着路上的积水,鞋底有些湿了,渐渐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内。
nbsp;nbsp;nbsp;nbsp;这里杂草丛生,四处荒芜,格外苍凉破败,甚至连冷宫都不如,是李道生曾经和谁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但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nbsp;nbsp;nbsp;nbsp;成为权宦这么久,李道生的府邸早就已经是金雕玉砌,飞阁流丹,走进他的院子,目光所及都是珍宝,层楼叠榭都只是寻常,年年月月孝敬给他的宝贝扔在库房里,不知多久之前都已堆成了金山。
nbsp;nbsp;nbsp;nbsp;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此地,这个似乎留存着他不堪记忆的皇城一隅。
nbsp;nbsp;nbsp;nbsp;就在昨天,这座荒凉的小宫殿永远成为了一个废弃的禁地,因为那位乱政的质子殿下不仅被骗着饮下了毒酒,还被乱刀砍死在了这里。
nbsp;nbsp;nbsp;nbsp;质子裴忌。
nbsp;nbsp;nbsp;nbsp;一介乱臣贼子,秽乱内政,客死他乡,死状惨烈,甚至死去这么久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就像小太监说的一样,无论沾上哪一样,都太过晦气了。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在这敏感的节骨眼儿上,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当今圣上杯弓蛇影,说不定就要心生怀疑打上同为叛党的罪名,毕竟这种事对于帝王来说,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哄着老皇帝这么久,又常年站在这不胜寒的高处,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小太监都通晓的道理,他并非想不明白。
nbsp;nbsp;nbsp;nbsp;但他还是来了。
nbsp;nbsp;nbsp;nbsp;这里太过荒凉,东西也少,唯一的一具男人尸体,一眼就能看到。
nbsp;nbsp;nbsp;nbsp;院中的血腥味已经比昨日好上了一些,但鲜血横流的地方引来鸟雀啄食,就算是腐肉,也有些过于难看了。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伸手赶走那些鸟雀,垂下眸,沉默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竟是找不出一点平常阴狠刻薄或是妖媚惑主的模样。
nbsp;nbsp;nbsp;nbsp;裴忌。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想,怎么突然就死了。
nbsp;nbsp;nbsp;nbsp;他在男人面前蹲下来,掌心轻拂过那双眼睛,让没有瞑目的眼皮自然阖上。
nbsp;nbsp;nbsp;nbsp;雨势渐大,雨水沾湿睫毛,让眼前一片模糊。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轻轻煽动了下睫毛,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这个尸骨未寒的男人,任由下巴的雨珠不断滴落在面前这具尸首上,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死了也好。”
nbsp;nbsp;nbsp;nbsp;他像是在劝慰自己似的,“安静。”
nbsp;nbsp;nbsp;nbsp;然后他拿出甚至还带着扑鼻香气的手帕,一点点擦去男人脸上的血污,就像给一块璞玉擦去灰尘,一点点露出本来的样貌。
nbsp;nbsp;nbsp;nbsp;他不知道,除了长得帅些,脸上身上也干干净净不像小说话本当中说的那般恐怖之外,在他眼中已经死去的裴忌,正像个男鬼一样徘徊在他周围,眼睁睁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nbsp;nbsp;nbsp;nbsp;“……我没看错吧,”裴忌跟着蹲在李道生身旁,看着这美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沉静表情,眸子里闪过几次兴味,“李道生,这是在为我收尸?”
nbsp;nbsp;nbsp;nbsp;裴忌是在昨天死去的。
nbsp;nbsp;nbsp;nbsp;被下毒又被乱刀砍杀,说不痛肯定是假的,但这毒下来得猛烈,并没有痛苦挣扎多久他就陷入黑暗了,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nbsp;nbsp;nbsp;nbsp;他还以为他会去黄泉边,奈何口,或者被黑白无常架去喝孟婆汤,却不想,睁开眼,还是在这个破败的宫殿里。
nbsp;nbsp;nbsp;nbsp;很快,裴忌就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困住了,只能以这种诡异的状态待这具发烂发臭的尸体周围,既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人能看见他,他甚至连只鸟都赶不走,只能看着它们时不时来啄食自己的伤口。
nbsp;nbsp;nbsp;nbsp;这可比生前活得窝囊多了。
nbsp;nbsp;nbsp;nbsp;他出不去就只能在这里待着,也没有人会理会一个死去的人,裴忌这性格,自然会觉得无聊。
nbsp;nbsp;nbsp;nbsp;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李道生竟然是第一个理会他这具腐烂的尸首的。
nbsp;nbsp;nbsp;nbsp;一开始,裴忌摸着下巴站在一旁,还觉得有几分出乎意料的乐趣:“司公大人……?真是好兴致,就这么厌恶我,对着一具这样破破烂烂的尸体,也要跑来笑话?”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自然听不见他说话,也不会回答。
nbsp;nbsp;nbsp;nbsp;裴忌也知道这一点,自然也不在乎。
nbsp;nbsp;nbsp;nbsp;他更好奇的是,李道生会怎么对待这具毫无还手之力的尸体。
nbsp;nbsp;nbsp;nbsp;这京城里,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道他和这位司公是不死不休的政敌,司公大人恨他入骨,厌烦都摆到明面上来了,装都不愿意装一下,连皇帝都对此了解了一二。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猜测着,说不定司公大人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踩几脚,或者亲手拿着带刺的鞭子鞭挞,又或者放一堆老鼠来啃噬……
nbsp;nbsp;nbsp;nbsp;裴忌竟然有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