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莘知道这些纯粹是因为她在客栈混迹的多了,她见画舫离了岸,应该是宴席开始,那画舫一动,周围的游船便缓缓跟上,好些人凑在自己的船头上眺这看画舫,周莘让老翁也跟上。
等老翁应了一声,她心头的疑惑又起来了,这老翁看起来佝偻年迈,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她不紧不慢的吃起糕点,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沣河乃天山主河分支,自天山长河分流而下贯穿朔城,从此朔城日渐富裕,陈国先宗也就将都城定居在这里。
要说本代襄公真是个会享乐的主,画舫宴虽在船上,可画舫自长街沣河桥往下,半个时辰左右能到宫墙底下,这半个时辰正好将沣河两岸景色受尽眼底,到底还是庆阳侯面子大,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厢周莘跟着画舫,画舫那边正慢慢升起歌舞,陈国人大多爱舞剑,可襄公不爱看,他听闻九国的乐舞都是和鲁国学的,暗地里遣了人去鲁国探查。
鲁国重乐舞,乐人地位高,越鲁交界樊阳地,全靠玉人阁养活一座城。派遣的人打探的消息止于玉人阁,虽是襄公这几年便不远万里从玉人阁接回来几名舞姬养在身边。
玉人阁的伶人最擅长袖舞,襄公接来那几名舞姬时,集了最好的云烟纱,寻了最好的绣娘,替她们做了舞衣。
云烟纱最是轻薄,绣成衣服穿在身上,尽显女子妖娆身姿,长袖舞出,伴随宴会中琵琶声声,纤细的身影灵动飘逸与云烟纱合为一体,只这一舞便叫襄公大赞。
“卫侯,这可是鲁国玉人阁的舞姬!孤为了看这一舞,足等了许久呢!你来的巧,正好一饱眼福!”
卫玘举杯,细碎的火光映在他眼里闪了闪,微挑的眼角化开一抹笑意,“承襄公的情,承渊今日能见这一舞,可谓是三生有幸!”
襄公大笑,与他共饮。
为首的舞姬名青绾,她与宴中翩然起舞,一双异瞳令人沉醉其中,赤着双足便缓缓摇曳着身姿来到襄公跟前,柔若无骨的双手替他斟酒,哄得襄公开心至极,不住的赞扬。
襄公与王后一派或许不知道,可卫玘与叶家都是修炼的明眼人,看的真切,这舞姬就是个魅女!虽是鬼怪化形的魅族,此刻却是毫无敌意,满眼的爱意叫卫玘都有些惊异。
这一幕落在齐王后眼里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染了丹蔻的指甲早已经嵌入掌心,面上仍然仰着和顺可亲的笑意,她已经容忍这个舞姬很久了。
等一双手攀上她的胳膊,她才送开手来,身侧是奉昌公主俯身,下一刻她就听见奉昌恶狠狠道:“不过是个舞姬,仗着父王宠幸,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般狐媚,母后,您可得惩治她!”
奉昌越看卫玘越喜欢,却见他盯了那舞姬好几眼,心中顿生不满,她在王宫也曾想给她颜色看看,怎奈襄公宠爱的紧,根本不允许她靠近那青绾的宫殿,襄公的魂已经被勾了去,万一她得不到庆阳侯,岂不是全毁了!
她在齐王后身侧央求,齐王后了然,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她唤了襄公一声,襄公大概明了。
早前奉昌就来求过,齐王后也说过一二,他自己心里也有打算,北晋势力不可小觑,庆阳侯更占大头,十三州眼下平静不过一时,从前是叶家与卫家有亲,若他陈国王室能与庆阳侯攀上亲,往后九国起战事,于陈国而言,北晋与卫家,都能护的上陈国。
只是,他稍犹疑是因为卫家的咒诅,若卫玘活不过二十五,那这姻亲不要也罢,总还不如与叶家定亲来的稳定。
襄公思虑再三还是问出口,他笑着将青绾送出去继续跳舞,又自斟了一杯邀卫玘共饮,“舞姬再美,终不敌家里正室,听闻卫侯一直未娶正妻,不知是否有心上之人呀?”
这一问,满堂众人心思各异。
辰世子沉不住气,跟在后面接了句,“不知庆阳侯觉得小妹奉昌公主如何?”他话刚说完,齐王后瞪了他一眼,怪他有些冒进。
奉昌有些激动,险些拿不住杯子,正兴致昂扬的等着听回答。
平宜倒是稳定的很,这等事她可参与不进去,稍抬眼看见对面的叶昭满脸龇牙咧嘴同叶青嘀咕些什么,叶青微微一笑回了句话,随即抬头浮满笑意的眸子正与她对上,平宜愣住,心中一动,立刻低头摸上酒杯喝了起来,她还从未与哪个男子这般对视过。
叶青身边叶昭正喋喋不休,“她奉昌公主算什么东西!玘表哥也是她能觊觎的?我估计这宴会多半是她求着襄公办的!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叶昭是个直性子,话到嘴边一股脑想说就说了,不过是个识时务的,虽然愤懑,却只叫叶青听见了,他见叶青未回他,便顺着叶青看的方向,似乎是奉昌公主身侧的平宜公主。
平宜公主他们倒是不常见到,现下跟花枝招展的奉昌一对比,显得格外安静素雅,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叶青的手肘,笑的张扬,“兄长!你该不会是?”
叶青收回目光,内心平静如水,“平宜是公主,我们是臣子,不许胡说!”
叶昭托腮笑的更肆意,“兄长娶谁都行,就奉昌公主不行!平宜也算是个好人选!反正玘表哥肯定也不选奉昌,气死她!哼!”
那边齐太史脸色不太好,接风洗尘的宴会,提这等事,实在是下下之册,齐家世代忠良,现如今攀了王室,倒让他不像个纯臣那般坚定,内心总也要偏袒女儿外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