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簪盘发的女子在廊下握着几本经书正冷眼看着台阶下的青蓝衣衫的女人。那人说了什么,她蹙着眉并不想听,转身要走却被那人几步冲上来拽住手腕,她身量本就小,反抗几下被那人怼在身后的柱子上。
青蓝衫的女人语调动作十分激烈,周莘一句也没听清,只看见她伸手扯了头上的金簪就要朝那女子脖颈划过去。
佛门圣地,见血总是不好的,周莘又是个爱管闲事的,捡了盘子里的筷子就扔了出去,她力道使的重,筷子打在那人的手腕上,她吃痛丢了簪子转过脸恶狠狠的看着周莘,随后讪笑道:“我说你怎么不怕,来小春山也带了侍卫啊!”
说罢甩开那女子的手,连地上的簪子也没捡就跑了。
周莘端着斋饭到跟前,见她穿的寺庙素衣,以为她是来修行的,不想被从前认识的香客看见,二人发生争执。
那女子捡起地上的金簪和筷子,将筷子递给周莘又朝她行了一礼,“多谢公子。”
周莘爱穿男装,身形也较寻常女子高些,以为她是个男子也不足为奇。
周莘接过,见她眉目清亮,似乎年纪并不大,摆摆手道,“后院人少,你寻个人多的地方,免得再碰见她欺负你。”
那女子点点头,又谢了一次才离开,转弯时还回头看了周莘一眼,周莘笑着颔首。
是了,她在春山寺修行,也不过短短四月左右,在这能碰见也并不意外。
那女子似乎也看见她了,眸中带着惊讶,转瞬恢复正色同禅一道别,转身离开。
禅一下了台阶,二人迎上行了个礼。
“二位夜深而来,何事如此之急?”禅一见她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已然大好。
“并无急事,只是因白日里身子有伤,又借了方丈师傅的地方休息,这会精神大好想着还是要来谢谢方丈师傅,恐怕还要在这里叨扰几日。”周莘拱手作揖。
禅一方丈叹阿弥陀佛一句,“二位小友只管休息便是。”
周莘点头称谢,心底有个疑问,磨蹭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方丈师傅,几月前我来春山寺时也碰见过那位姑娘,不知她一个女子为何会在春山寺?”
听说南晋将嫡庶分的极重,那女子瞧起来与叶苒也一般年纪,样貌养的甚好,行为举止稳当克制,像是守着规矩活到这么大,那日有人快要骑到她头上,她没有丝毫恼怒,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周莘猜测别不是个达官显贵的庶女,在家里受了委屈,被送到小春山待着。
“她原是故人之女,家中有些变故,因此来小春山静养。”禅一只挑了简要说了几句,在场几人也没继续问,等再客套了半刻钟就各自回房了。
第50章、青玉玺(五)
隔日周莘起了个大早,用完早饭便寺里寺外逛了好些时候都没碰见昨夜那小姑娘,偏巧她回后院的时候她正在蹲在那枯萎的月令花前。
周莘两步并做一步到她跟前,挨着她蹲下,“昨日我便看到这些花了,没想到竟是你种的。”
她眼里生了些意外,等周莘在身侧蹲下,听她稍有遗憾道,“早知我就多到几日了,兴许还能看上几眼。”
“嗯,确实有些遗憾。”她来春山寺这几个月只带了这些月令花,她养的极好,七月的夜里开满了院子,她夜夜都陪它们熬着,有人同她说过,等花枯萎了,她就该回家了。
“算起来你我也有快四个月未见,如何了,那人可有再来欺负你?”周莘瞧她细致的拨弄花土,想来为了养这花付出了心思,顺手捞了个小铲子也松起土来。
她朝周莘笑笑,摇摇头,“你将她手腕都打肿了,她哪里还敢来。”说着她停下手中动作,“那日后没再见过公子,现在回来可是要再住些时日?”
周莘唔了一声,“约摸住个大概两三日吧,之后便要同我那位……兄长,就是昨夜同我站在一起那位,要去一趟汾州城。你呢,一直待在春山寺?”卫侯爷的名号在南晋不大好用,停顿后周莘替他寻了个兄长称号。
小姑娘想起昨日也在这里碰见过她兄长,素袍着身气宇不凡,不像个寻常人。
她低头不说话,周莘怕是这话戳中她的伤心事,立刻接话就胡乱扯开,“说起来,你我也算朋友了,我瞧你比我年纪还小些,我姓周,周莘。”
南晋与越国不相邻,就算她说全了名字,也不见得还有人记得两年前的事。
“阿婵,家里长辈都叫我阿婵。”她想起自己的小名,不吝啬的说给周莘听,等周莘喊了她几声才笑着回了周莘一句小周公子。
周莘没解释,想着小姑娘开心便由她喊了。
两人来回跑了好些时候,将阿婵小院里那些枯萎的花全搬了出来,都挖出来埋在后院土里。
月令花开不到第二年,只能放在后院里全做了养料,是以越来越珍贵,阿婵却足足种了一院子,周莘惊讶的很,却也不多过问。
阿婵上小春山时什么人也没带,只种了一院子的月令花,起居之事她一应自理,在这快四个月里,她除了养花就是抄经,难得碰到一个周莘和她格外投契,两人在小春山逛了一整日。
天色暗下来时,二人上了山顶,周莘伤还没好全,爬了这一会儿气息还有些喘,肩上不大舒服,想着应是渗了血,她不忍打扰阿婵的兴致,就挨着石头坐下,随着阿婵的视线望见夜幕下满城璀璨灯火的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