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宜在宫里脾性顺和,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底线是生母惠良人和如今的叶青,破天荒的她罚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宫人。
平宜嫁入叶家这些许日子才知晓叶家并非宫里传言那般,宫里说叶家百年望族,出过几代王后,自古瞧人都是高一等,她从前深居简出,也懂这些妄议之言听不得。
大婚那日,叶家以大礼迎她过门,婚书都是叶云山亲自写的,从家主叶云山到小辈叶苒都是将她真正当做叶家儿媳,她也无不尽心为叶家打理,虽过门只有月余,叶府上下对她都颇为赞颂。
平宜想起大婚那夜叶若淳同她说的话,叶若淳端的一家主母的派头,郑重嘱咐她,“你是叶家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是要做叶家主母的人,别叫平宜这个封号框住你。”
平宜封号一出,就没人叫她小名了。
平宜从未忘记,她叫高姝。
她性子一向喜静,入了叶府后与叶青倒是不谋而合,两人相敬如宾,难得生了些许默契,正如画舫宴当时。
大婚之后叶青才开始调理的腿疾,如今已好了许多,时常可以下轮椅步行,只是仍需要拐杖和人搀扶,平宜自然要随在身侧。
她是个谨慎仔细的人,扶着叶青下阶梯也小心翼翼,两眼直盯着叶青的腿生怕他摔了,直到温润的声音落在耳畔,她才回神。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叶青话里带着笑意,倒是平宜耳朵都热了起来,不大自然的回他,“夜里路黑,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什么路黑,叶府院里廊下都是灯,亮堂堂的连树丛都叫看清了,叶青淡淡笑着也不拆穿她,只伸手轻捏着她的手腕,“好,那就慢些走。”
莫玄跟在二人身后,未出声未出手,也无需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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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花根是个顶好的东西,那么短短的一节花根,碾碎入药,并着叶家的名贵材料,叶青的腿疾真就调理的好转起来,虽然每日只能立住片刻,但总归是离了轮椅。
说起叶青的腿疾,与卫玘有些大关系。
卫玘及冠那年得了嘉仪长公主的信,信上写了生母叶芷嫣离世前为他写好的承渊二字。
卫玘何等聪明,承渊二字蕴含的深意,他一眼就看透。他五岁至今一直培养自己亲信,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
那年他与叶家私下来往甚密,一开始将明宗帝都瞒了过去。
卫玘毕竟身有咒诅,与叶家来往后,叶家替他谋划许多,秘密将他接来陈国,可终不能破解鲛人的咒诅。
叶青与他年岁相差无几,两人又是血亲,然格外投缘,私底下也琢磨许多破解之法。
叶家何止仙家留下的宝贝多,便是妖魔的物件也不在少数,那时二人就筹算着用个更魔更妖的物件降在卫玘身上,便能抵过鲛人的咒诅。
叶云山自然不同意,且不说十三州里抵制妖魔,更无人尝试不知后果,二人据理力争,就算成了妖魔也好过二十五就丢了命查不了当年之事,叶云山这才不得不点头。
叶家谨慎,选妖魔物件时一再斟酌,最终选了个不太张扬的幽冥杯。
幽冥杯存着一丝魔性,并没有化形,叶云山才敢轻易拿出来交给卫玘。
红紫色的烟在密封透明的幽冥杯里游动,妖冶的惑人心神。卫玘并不怕,他与叶家事无巨细的安排,在他周围摆了辟邪的物件,又在他身上缠了缚魔锦,一旦他承受不住失了人性,叶青就提着长生剑斩了他
等他开了幽冥杯,那抹游离的魔性从指尖注入他的身体,一点点窜进他的经脉直达天灵,正是这一抹就叫卫玘如同经历狂风暴雨。
随着魔性的不断渗入,卫玘的眼不能视物,只看到氤氲的红,他整个人青筋暴起,像是要被撕裂一般,钻心的痛叫他跪在地上仰天大叫。
红紫附上他跳动的脉搏,慢慢的瞳孔也变了色,卫玘身上的缚魔锦渗着浓郁的黑雾萦绕在他身侧。周遭摆着的辟邪物开始剧烈震动,紧接着爆裂几声,辟邪的东西一个个炸裂碎在地上。
空旷的屋子里其余人早就按计划出去等着,只剩一个叶青提了长生剑站在卫玘跟前。
无数的怨念与弑杀充进卫玘的灵台,他睁着猩红的眼,发出刺耳的讥笑,叶青知道,他入魔了。
长生剑早已经在他手中有所感应,不停晃动,可叶青始终没有出剑,他在等,等卫玘自己清醒。
缚魔锦锁在他身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越发艰难,想要冲破禁锢的邪念使他控制不了自己。卫玘挨在地上,双手握拳,猛然抬头大叫,威力大到屋子里的梁木都开始松动。
叶青见卫玘垂下头不再说话,提着剑靠近看他,却不想被他一把夺过,缚魔锦捆着也好似无物,叶青躲闪不及,被他一掌拍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那时卫玘才睁了半只清醒的眼,长生剑在他手中挥舞,剑气四泄,房屋轰然倒塌,卫玘耗尽力气,撑着剑跪倒在地被碎木埋没,而最大的那根横梁木正砸在叶青双腿上。
那之后的三年里,用遍名药,叶青再没有站起来过,周莘那时的处境比他还略艰难些,是以他腿疾的事周莘并不知情,才会在枷楞山误以为卫玘就是叶青。
卫玘虽清醒,魔性烙在他身上,需要缠着缚魔锦来压制,他感觉咒诅的力量少了许多,可仍旧需要找寻鲛珠来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