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管家都不会来阳台，这里完全属于林浮玉自己。裴宪华摸了摸书桌，翻看了下桌子上放着的书，几本练习册，几本复习资料书……还有一本画册？是速写本。裴宪华移开上面压着的书，把它拿出来。一翻开里面都是一些速写，有鼻梁的，眼角的，嘴唇的，手臂的，还有特写的人体图，甚至有半张侧脸，他视线在半张侧脸上停留了下裴宪华看得直皱眉，他个人比较古板，对于这些裸露的画法不是很喜欢，况且这些特写线条粗狂，看着都是男人的形体。每页的速写画纸上都有落款日期，从16年到现在，画风日渐明朗，特写部分细节也在增加，像是长期观察后总结出来描摹的。最近一次的落款在昨天。他翻着那些画，压下心头的迷惑，翻阅后又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好。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了，他觉得他的夜间谈话可以开始了。林浮玉盘腿坐在床上，背靠床头，垂着头翻手机相册，他在相册里删删减减，把偷拍角度不好的照片都删掉，角度好的就留着放私密相册。毕竟人回来了，还愁没机会拍？裴宪华敲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林浮玉头顶有一个小发旋，柔软的黑发摸起来手感很好。“不高兴？”裴宪华绕过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哪能呢，毕竟你大忙人。”林浮玉抬起头，望着床前坐着的男人，“你肯回来就是我的荣幸了。”裴宪华听见这话就知道这祖宗想跟自己算账呢，自从他上了高中，自己就很少陪他，除了逢年过节，两人也见不到几面，最开始孩子还要闹，要他答应每个月必须抽周末的时间来陪，但那一年，公司上市，公司高层换血都消耗了他不少心神，对于林浮玉的要求只有几次实现了，后来林浮玉也不提这些只靠撒娇的要求，他开始在学校惹事，因为一旦惹事，班主任就要联系管家，管家就会联系裴宪华，裴宪华肯定会回来见他一次。“好好好，是爸爸的错。”裴宪华无奈，“但是你怎么经常像这样三番两次的惹事，其他同学怎么想？让爸爸怎么说？你以前都不这样的。”林浮玉一听这话，仿佛被点了火星的气球，马上炸开，“我这样怎么了？你就只会为了这些事回来？我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不需要别人怎么看我，你是怕我败坏你名声吧！”裴宪华没料到这孩子火气这么大，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给愣住。“是，我是以前不这样，但你以前也从不夜不归宿，不回家，一个月见你几次面啊？机会都是我求来的，要不是老师打电话你还记得我吗？”林浮玉越说越激动，情绪上来，语调最后都破了音，眼泪不要钱开始往下掉。他就像一个被长期抛弃的孩子突然得了糖果却又被剥夺吃它的权力，怎么能不哭闹。裴宪华见不得他哭，小时候一哭就发烧，来来回回折腾。他赶忙抽纸去擦他眼泪，被林浮玉偏头躲开，还一边哽咽着继续控诉，“你说你忙，没陪我。好，我理解，但你就连放假你都没回来几次，哪回不是在家里呆半天就去参加饭局了，吃完饭还不回来，第二天身上老大一股女人香水味，当我闻不到啊？想给我找后妈就直说，我走就是了，不妨碍你们！”裴宪华觉得这会子不像抱怨家长不关爱自己的孩子，像个控诉自己丈夫早出晚归独守空闺的小怨妇。他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但嘴巴上还是要讨饶的，“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不这样了行吗？刚好这一年多你快高考了，我照顾你到高考行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浮玉脸颊上都是泪水的痕迹，眼角泛红，他哭就只流泪，抽噎都很小声，就那么静静的流泪，含着水光的眼睛把裴宪华看着，无声的控诉。“真的。公司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只需要每天在办公室坐会，中午晚上都可以来接你回家。你要爸爸干什么都行，好吧？”裴宪华来到床边，把林浮玉轻轻松松面对面抱起来。裴宪华身材不错，保养得好，平常健身也不少，林浮玉已经是个半大不小的人了，他抱起来居然还是稳稳当当。小时候他哭，裴宪华就这么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哄他。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还这样抱我。林浮玉想，脸转过去在裴宪华肩膀上印上水渍。裴宪华把人抱在倚着墙壁的书桌上搁着，又拿了纸去擦他眼泪，林浮玉还是气他，不让他碰。“乖宝，爸爸错了，原谅爸爸吧。”男人说话的语气轻柔又深情。林浮玉心头一跳，面庞开始发热，但是此时哭红的脸看不出来什么，他双手推着裴宪华的胸膛，眼睛不敢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