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人说,当年朕的父皇之所以英年早逝,正是魏家人害的。自从魏氏进宫以来,朕的那些皇兄们无一幸免夭折。若不是魏氏自己未能有生养,只怕朕也不可能出生。他们害死了朕的父皇,还想用同样的招术对付朕。朕与他们势不两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惜朕没有证据,便是知道那些事情是他们做的也无计可施…”
萧应冰冷的目光看着她,依旧冰封不化。只那冰冷的眸光中似有万道穿透人心的利箭,直直刺过来。
她吸了几口气,“朕先是不信的,可是…可是朕不是母后所出,朕还听到母后和曹嬷嬷说的话,她们这么多年一下在对朕下药。那些药不会一时要了朕的命,但朕应该不会是什么长寿之人。亚父,如今朕能信的人只有你,朕说的话永远作数,愿与你共享江山。”
情急之下,她抓住对方的衣袖。
萧应一把将她挥开,她像是被扔出去一般跌倒在地。股腚着地摔得生疼,她不由五官皱成一团。她没有看到的是,萧应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了波澜。虽然转瞬即逝,却实实在在地出现过。
“…呜呜,朕的命好苦。”她抽抽答答地哭起来,眼泪哗哗地流。疼是真的疼,尤其是后股的地方。“朕一出生父皇就死了,生母也死了。这么多年来,母后对朕确实不错,但她毕竟不是朕的亲娘。朕没有兄弟姐妹,平日里连个玩伴都没有…”
泪眼中,她瞥见桌案后面的男子起身,然后朝她走来。压迫感自头顶处升起,她知道他在俯视着自己。
突然她感觉他纡尊降贵地蹲下来,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陛下以为自己很命苦?那陛下可知世间多少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食不饱穿不暖?陛下生来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如果这是命苦,何为命好?”
没想到,他还挺忧国忧民的。
燕青流着泪望着他,“从来没有人和朕说这些。朕就是太孤单了,朕真的很害怕…朕的心很空很空,空得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朕不知道用什么填满它。朕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有教朕如何做一个好皇帝,甚至没有人教朕如何做人。亚父,以后你可以教朕吗?”
他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来,又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地上凉,陛下请起。”
燕青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赖着不起。她真的很想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但是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见她不动,萧应道:“陛下贵为天子,不能失了体统。”
她露出委屈的表情,自己这个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她还讲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姓萧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亚父,朕的肚子又疼了。”她一脸的可怜兮兮,黑白分明的眸子还带着哭过之后氤氲的水气,像蒙着一层雾的明珠。
萧应袖子里的手似乎微动,然后握紧。
燕青赖得差不多,自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不甚雅观地爬起来,理了理繁复的龙袍,正了正略歪的帝冕。
“亚父,朕真的不会死吗?”
“不会。”
再三确认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恨不得仰天大笑,“亚父说朕不会死,朕就一定能长命百岁。”
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地抱怨,“当男人可真麻烦,每个月还要流几天血。怪不得有人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原来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别人每个月的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亚父…”
萧应冷漠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眼神如冰刀一般。他当然能听到她说的话,而且以他的耳力听得是极为清楚。
她不由瑟缩一下,真不是有意调戏对方,完全是为了符合自己现在对自己性别一无所知的人设。“亚父,我们男人真辛苦。”
眼看着对方重新开始批阅奏折,她简直要为他的城府喝彩。他才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居然没有马上有所行动,而是该干嘛干嘛,可见此人有心机有多恐怖。
盖完章,完成工具人的工作后,她很是感激地对他说:“亚父,朕走了,真是辛苦你了。”
他没有阻止,她更是佩服他的定力。
一出殿门,空气仿佛都清新几分。
过了北斗廊,远远看到神色焦急的曹嬷嬷不安地走来走去,不时朝这么张望着。她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表情在须臾间变化。
曹嬷嬷是特意等她的,不用说肯定是受魏太后的指使。
“陛下,奴婢不放心你的身体。“曹嬷嬷的担心倒是不作假,她确实担心燕青。不过她担心的不是燕青的身体,而是怕燕青露馅。
“朕能有什么事,这血流着流着朕也就习惯了。朕就纳闷得紧,你们说男人都这样,朕怎么没有瞧出来那些臣子们每个月有什么异样。”燕青面色有些不虞,“若不是萧旻天对朕不忠心,朕真想问一问他。”
曹嬷嬷被她的话吓得魂都快飞了,“…陛下,您可千万别问萧大人。古往今来这种事都忌讳,您可是九五之尊,万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的秘事。”
“这点分寸朕还是知道的。”
“陛下英明。”
曹嬷嬷这时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不由大吃一惊,“陛下,您…您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