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婆眯缝着眼睛在炉子上撒了把花生，耐心地翻动着每一颗花。
正当洛落以为石婆婆耳背，没有听到她刚才的问话时，石婆婆缓缓开口道，“文生的脸是为了救人才被烧伤的。”
洛落呼吸不禁一滞。
她的妈妈为了救她……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回忆就像突然打开了闸门，汹涌而来。
以往被她拼命压抑假装忘记的回忆在瞬间变的清晰无比。
妈妈有着一头美丽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
小时候她总是喜欢把脸埋在妈妈的头发里，贪婪地嗅闻着发间洗发露留下的芳香。
妈妈握着她的小手，带她在画布上留下她人生中的第一笔……
妈妈教她在扬琴上敲击出第一个动听的音符……
妈妈叫她落落，叫她小宝贝，还说不管她长大变成什么样子也依旧是自己最最心爱的宝贝。
如果妈妈还活着，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伤心的吧。
洛落低头望着红彤彤的炉火，火苗在她的视线里模糊。
对不起……妈妈。
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一定会很失望吧。
你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救下我，没想到你的小宝贝却不争气，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孬种。
洛落用力擦了把眼睛，视线顿时变的清晰，她的声音也大了许多，“文生爷爷是为了救谁才被烧伤的，石婆婆你知道吗？”
石婆婆只顾低头翻动花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洛落的情绪变化，“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唉……有些事以前还记得，但是这几年记性越来越差……”
洛落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望。
这时石婆婆继续道，“你如果想知道这件事可以去问后山茂叔那个老东西。”
茂叔在后山当护林员。
洛落想起那个长的又高又壮如同熊一般的老爷爷，肩膀又缩了起来。
那个老爷好可怕。
满脸的络腮胡，看样凶的很。
石婆婆自顾自道，“茂叔那老东西当年可是相当崇拜文生呢，他还想让他的姐姐嫁给文生。”
惊讶中洛落不禁脱口而出，“文生爷爷的脸都成了那个样子……”
石婆婆突然停下翻动花生的动作，抬头向她看过来。
洛落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刚才的反应与那些看不起她，羞辱她的人有什么区别！
石婆婆以前曾说过她也喜欢文生。
文生究竟有着怎么样的魔力，脸被毁了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
石婆婆缓缓伸出手，把一颗烤的香喷喷地花生递给她，“文生在我们眼里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洛落接过花生羞愧不已。
石婆婆并没有责怪她，而是自顾自继续道，“文生是个很有才的人，说话风趣，经常能逗得我们这些孩子哈哈大笑，以前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要是谁跟谁之间闹了别扭吵了架，都会去找文生给我们评理，文生总能帮我们解决。”
“村里大人都不会把我们这些事放在眼里，文生却总是会招呼我们去他家里，冬天为我们烤地瓜土豆吃，夏天就吃从山上摘的野果，他做饭也特别好吃……现在村里这些人没有哪个小时候没有去文生那里蹭过饭。”
“文生甚至还帮忙解决过两个村子之间的矛盾，后来两个村子的人和好，为此两个村子的人还一起请文生的影戏班去给他们连着演了三天的影戏……我永远都忘不掉那三天的影戏。”
石婆婆举目望向虚空。
在这一刻，洛落在石婆婆那昏花的眼中看到了孩童般的天真与憧憬。
“文生哥哥真的好厉害。”石婆婆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无法觉察的娇憨。
洛落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