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乡间小路的露水沾湿了裤脚。
左柯推着轮椅上的南意如，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前夜下过雨，空气中飘着泥土的潮湿气息。
“好久没回来了。”
南建安拄着拐杖在前面引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熟悉的风景：“小如小时候放暑假，我都会带她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她最喜欢在田野里疯跑。”南建安指着田埂，停下脚步回头对南意如说：“小如，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在这里摔了一跤，摔得满身都是泥土，哭着回家要奶奶给你洗，奶奶边洗边说你是小泥人。”
南意如裹着米色针织披肩，目光依旧涣散，却在南建安诉说往事时眼珠动了动，往田间看了一眼。
南建安走到了一处红砖青瓦的房子前，轻轻推开笨重的木门，吱呀一声，陈旧的气息扑鼻而来，多年前的记忆随着推开的门被一起打开。
“意如第一次带你见我，我看你的眼睛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是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摔伤腿的小男孩。”
南建安走进屋子里，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暑假，南建安带着南意如回来避暑，去乡间采药草时，救了一个晕倒在山坡下的小男孩，小男孩身上到处都是被树枝扎破的血迹，显然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南建安救他回去，带他去村里卫生院包扎了腿，背着他回了家。
小小的南意如细心地照顾受伤的左柯，虽然嘴里嘲笑他是小哑巴，却一直陪着他，怕他无聊，给他念童话书。
那几天，是左柯失去母亲后最快乐的几天。南建安的悉心照料，南意如的贴心陪伴，像阳光一样把左柯冰封的心融化，这是他失去母亲后再没得到过的温暖。
苏红说左柯摔伤腿后回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开始说话，认真学习。谁也不知道他的转变来自哪里，只有他自己清楚。
左峰想致他于死地，他不能让他如愿。他必须坚强地活着，活下来。如果说母亲走了拿走了他生命的意义，那么南意如的出现让他明白，他的生命还有新的可能，还有更多可能。
左柯抱起南意如，放在在床上坐下。在医院住的几天，她渐渐不再排斥左柯的接触，只是仍然不肯开口说话。
“小如，你看看，这是你小时候睡的床。”南建安指着床头的矮柜：“以前你最喜欢睡前要我给你讲故事书，那里面都是你的书。”
左柯打开矮柜，大大小小泛黄的书本，高低错落摆了一柜子。
左柯翻找了一会，从里面找出一本童话书，见南意如呆呆地看着矮柜，坐在床边读起了《豌豆公主》。
“从前，有一位王子，想找一位公主做他的妻子。他去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真正的公主。一个暴风雨的晚上，一位姑娘来到老城堡下面敲门。她的衣服全湿了，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难看极了。”
“可是，她却自称是一位公主。。。。。。”
南意如睫毛颤了颤，指尖忽然蜷缩。
左柯捕捉到她的反应，声音愈发温柔，继续读下去：“我几乎整夜没合眼，床上有一个很硬的东西。。。。。。”
读到这里，他故意停下来，跳过去。
南意如突然伸出手，指着书本上那个字，颤巍巍地：“硌”
左柯激动地差点喊出声，却不敢惊动她，继续给她读，南意如继续给他纠正。
一本书读完，左柯合上书，看着她的眼睛，小声唤她：“意如。。。”
南意如抬眸看向他，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小哑巴！”
“是的，我是小哑巴。”左柯握住她的手，南意如眼角流下一滴眼泪：“你是小哑巴？”
左柯眼睛泛红，将她拥入怀中：“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小哑巴！我是你的小哑巴！”
左柯陪南意如在老家住了三天，南意如状况一天比一天好，但诸事缠身，他必须返回城里。
是夜，左柯和南意如坐在田埂上看星星，一只萤火虫飞过来，左柯伸手抓住，握在手里，南意如迫不及待地掰开他的手，萤火虫扑闪着翅膀一下子就飞走了。
“好可惜啊，飞走了。”南意如惋惜地看着飞入草丛的萤火虫，消失在田间里。
“如果你把它抓起来，装进瓶子里，不到明天早上，它就死了，不是更可惜！”左柯拥着她的肩膀，吻着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