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话音落地，满堂皆静，无人敢出一声反驳。
洛纷岚心中燃起滔姑娘火，指节因隐忍不发而嵌入掌心，但她仍在竭力维持自己的主母风范。垂首敛目之际，她冷冷注视着秦姨娘与柳灵通二人。那边秦姨娘像是被吓得瑟瑟发抖，竟又往柳天成身畔蹭了寸许，仿若唯有贴近老爷才能觅到安全屏障。
洛纷岚咬紧牙关，愤恨几乎快要撕裂胸口，而更多震惊夹杂其间。从前只道秦姨娘与柳灵灵母女狡诈歹毒、常怀害人之心，却不曾料到秦姨娘对自己亲生儿子亦能下手如此狠厉。那孩子还这般幼小柔弱，遭遇如许劫数，她难道真就半分悲悯之情都无？
既老夫人已然下令彻查到底，那此事定当水落石出无疑。屋内的丫鬟婆子无不提心吊胆，偷眼观察着洛纷岚的一举一动，欲窥探这位夫人对此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始终未曾发声的柳怜霜忽然启口：“秦姨娘，你可确定那布料确实是母亲赠予您的吗？您可看得真切了？”
她的唇边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听到姐姐的话语，被柳怜霜按在原地的柳明耀与柳明决顿时转移注意力投向她处。二人心头疑惑顿起：为何妹妹会有此番言辞？莫非这其中另有蹊跷，跟母亲并无关联？
霎时间，众人都屏息敛声望定了柳怜霜，期冀她揭开迷雾解答困惑。就连那位被污蔑之人洛纷岚此刻也略显怔忪，惊讶地看着自家女儿那张清冷从容的脸庞。
柳灵灵怒目圆睁，狠狠瞪着柳怜霜，心中暗自咒骂不已。这个姑娘，父亲已然心生怀疑，她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搅局！柳灵灵与秦姨娘早已精密筹划许久，自认为万无一失，怎料她竟以为靠一己之力便能让夫人摆脱干系？简直是痴心妄想！
柳灵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带着哭腔说道：“灵灵明白姐姐是想为母亲开脱，可这布料的确是母亲派人送来的呀。咱们府中每样东西，从哪来、谁送的、送到哪里去，都由专人负责详细记录。然后才会按规入库房。怎么可能出错呢？”
这时，屋里一名小丫鬟亦啜泣附和道：“没错……这布确实是夫人吩咐送来的。”
柳怜霜望着柳灵灵刻意伪装的柔弱姿态，微微垂下眼眸，冷冷扫了她一眼，而后缓缓环视四周众人。不知为何，柳灵灵被她这般注视后，只觉对方的目光寒入骨髓，夹杂着些许嘲弄和轻蔑，甚至还带有一种看穿她虚伪表演后的不屑感。这种目光让她险些连眼泪都止不住，几欲哭不出来。
柳天成听到这里，向柳怜霜问道：“难道不是你母亲让人送来的？”
柳怜霜唇角微微扬起，轻步走到桌旁，用指尖轻轻划过那匹布料，声音清亮悦耳：“不错，母亲确实曾托人送来一批倪尚阁的布料，那是为了年前准备做新衣之用。这批布到府后，已分发到了各个院落，并非只有秦姨娘这里才有。”
秦姨娘闻言迅速插话反驳道：“大姑娘所言不差，但即便每处院落均分得一些布料，也不能就此说明该布就没有嫌疑！王大夫明明检查过，这毒就是藏在这布料里！大姑娘莫非是在质疑王大夫查验结果有误？”
身为柳家多年姑娘大夫，王医生素来医术高明，在场岂容如此诋毁其专业性？当下，王大夫立刻站出身表清白：“老夫虽比不上皇宫御医厉害，却也断不可能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犯错！”
尽管众声沸腾，柳怜霜依旧云淡风轻浅笑着对秦姨娘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请姨娘不要误解。只是我敢肯定，这一匹布料绝非母亲所送。”
秦姨娘被她如此笃定的眼神和言语震慑到，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柳怜霜续道：“娘前阵子让人送来的那批倪尚阁布料，都是最新的款样。我记得特别喜欢那批料子的图案，在送来之前，每匹都仔细查看过。但这匹的图案却是去年的老样式。如今倪尚阁，应该早就不再生产这种花样的布料了。即使有，在年关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们断不敢送同样的旧料给我们府上。除非倪尚阁的掌柜想失去与柳家的合作。”
柳怜霜略作停顿，又低声说道：“当然，若祖母和父亲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可以派人在库房查验或者明早将倪尚阁掌柜找来问个清楚。如果真如我所说是送来了陈旧的料子，那我们柳家以后就该另换一家布店了。”
柳天成见柳怜霜自信满满的样子，与老夫人互相看了一眼，说：“娘，此事还需查明才好。”
老夫人点着头道：“那是理所应当。”
她那双虽浑浊却仍透出威严的眼神扫视屋内众人，试图通过他们的表情捕捉到究竟谁在背后搞鬼，要害她的宝贝孙子。
柳天成立马挥手示意身边小厮把管家叫来，让他核实库房的账本。对于送达的布料花样，账本上的记录都清晰可见。倪尚阁送来的料，首先会被收入府内的大库房，再根据夫人的要求送到各处庭院。只要看看账本就能知晓实际送来的布是什么花纹。
此时，柳明耀冷笑道：“秦姨娘，你说这布是你按照母亲的意思送出的，可它分明不是母亲送来的那一匹。这事倒真是巧呢！”
柳明决满脸肃穆，声线带着几许严厉，提高音量说：“二弟，父亲和祖母都在场，你这是什么话？待会儿等到管家核查账本，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听到这话，柳明耀立即将自己表现得唯命是从，仿佛受到训诫后变得谨小慎微般轻应道：“嗯……”实际上，这就是兄弟俩惯用的一招策略：先由柳明耀说出想要表达的想法，而后让哥哥柳明决佯怒斥责一番，这样一来别人也就不好再轻易插话讨论。二人配合极为默契，每次都能顺利地把控场面局势。
随后，柳怜霜迈着小碎步轻轻走到洛纷岚旁边，脸上挂满关切安抚的微笑，细声柔语地对她说：“母亲，这事肯定不是出自您之手。必是有人用心险恶，妄图栽赃陷害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