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柔越想越恼，目光再度投向坐在一旁的柳怜霜。她与柳灵灵之间分明疏离得很，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这让崔婉柔更加愤懑难平。按捺不住心头怒气，她阴阳怪气地说道：“灵灵啊，你可真是投错了胎。若是换作我娘亲，怎么可能会亏待庶女？只有那些心胸狭窄、满肚子妒忌的小人嫡母，才会如此刻薄苛待庶女。幸好我娘亲不是那样的人，府中的弟弟妹妹们，从来没有一个受过委屈。”
柳灵灵微微侧目扫了柳怜霜一眼，正打算开口说几句打圆场的俏皮话，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浅笑。抬眼一看，只见那位少女唇角含笑，明眸闪亮，语气温柔但字字珠玑：“您这话太对了！尚书夫人作为一家主母，管理后宅井然有序，想必在尚书府里，也不会出现庶女犯错惹来责罚的情况。若是我娘亲也有这样的手腕，有这般懂事听话的庶女，那可就省心多了。”
这一番话说得轻飘飘，似是在附和，实则暗藏机锋。崔婉柔闻言，原本滔天的怒火瞬间被堵在胸口，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心想，柳怜霜这是怎么回事？不仅不生气，反而开始吹捧起我娘来了？难道她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深意——柳怜霜分明是在暗示柳灵灵之所以被罚，是自己先犯了大错！
想到此处，崔婉柔紧皱眉头，故作不屑地质问道：“犯错？好啊，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请你说说看，灵灵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被罚成这样？别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糊弄我！要是你娘因此坏了名声，可休想赖在我身上。”
可转念一想，若是柳灵灵真的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那么这明显就是在借刀姑娘，故意让自己当傻子去追问！
崔婉柔越想越恼，恨不得掐死眼前的这个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家伙！她原本以为，以柳怜霜那副傲慢孤高的性子，听到自己的讥讽，肯定会当场炸毛跟自己吵起来才对，怎料到如今局势竟然完全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声音稍显过大了些，周围的几位闺秀纷纷侧目看来，隐秘的目光交织成一道道探询之意。大家都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位素日看起来文静柔顺的庶女，究竟是真犯下了什么严重的过错，还是单纯受到嫡母的过分苛待？
见众人皆将注意力转向此处，崔婉柔目光愈发凌厉地锁定住柳怜霜，等着对方给出令人信服的回答。此刻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反观柳灵灵，则早已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如芒刺背，坐卧不安。一方面牵挂着柳怜霜现在的状况，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强忍情绪，佯装淡定，生怕暴露自己过多的关心。手心攥得死紧，纤细的指甲陷入柔软的肌肤，隐隐作痛。她心中懊悔不已，直觉着今日似乎误入迷局，每一步都在走向被动局面。
唯有柳怜霜，依旧从容自若，淡然带笑地端坐在原位，目光悠悠落在柳灵灵因紧张而失措的神态上，竟莫名感到一阵畅快淋漓。她心内暗忖，这般的场景怕是不会让柳灵灵有余力再与皇甫贺卿卿我我。随即又莞尔一笑，即便柳灵灵没了那份心思，但皇甫贺那边铁定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上赶着献殷勤。
这时，柳怜霜淡淡开口，崔婉柔却不急不恼，柔声回应：“柳姐姐姑娘这倒真是为难我了。老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你们内宅的是非？不过既然是嫡庶有别，自然得遵循家法才是正理。”
她眼神若有若无地掠过柳灵灵紧紧缠着布条的手腕，轻声说道，“但听闻二妹妹犯了错，被罚抄《女诫》十遍，也不过是为了让她铭记教训罢了。这般程度的惩罚，倒是谈不上严苛。”
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可众人听了却暗自疑惑：若真是区区抄书，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模样？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柳灵灵，眼底或有同情、或带嘲讽，心底不由生出几分不屑——这丫头果然不堪大用，竟把自家羞耻摆到这等公众场合来，实乃毫无分寸！
就在这时，角落里不知是谁低声议论起来：“你且说句实在话，不过才抄十遍姑娘罢了，至于把手折腾成这般吗？我还以为是被皮鞭抽打了呢！”
旁边的另一位则掩嘴偷笑，压低声音道：“难保这不是一场戏文！说不定她巴不得当众解开布条给我们瞧个究竟，好借题发挥，硬赖嫡母苛待庶女，到时候哭天喊冤岂不是更有理由了？”
此言传入崔婉柔耳中，不禁脸色微变。原是为柳灵灵打抱不平而质问柳夫人，谁料答案竟只是“抄书十遍”这么简单的事。再看柳灵灵那双手被裹得如同粽子似的，心里难免也冒出些许疑问，便皱起眉头追问道：“如果仅仅是因为罚抄《女诫》，又怎么会弄得手指如此重伤？”
柳怜霜微微一笑，神态从容镇定，与崔婉柔此刻略显尴尬的情绪截然相反，好似一切尽在掌控般云淡风轻：“此事恐怕还需二妹亲自说明。毕竟，姑娘总归藏不住，迟早有人知道实情。”
一时间，氛围稍显缓和，而柳灵灵赶忙站起身解释道：“婉柔姐姐莫要误会，我的确是不小心碰伤了手，原本并无大碍，谁知抄书过程中伤口摩擦疼痛加剧……再说这也全是我咎由自取。想是我平时疏于教导仆从，这才导致犯错遭罚，确实应该接受教诲。”
边说着，还小心翼翼伸出自己的右手，试图握住崔婉柔的手臂，以行动表示诚意，并缓解对方因误帮偏颇产生的些许芥蒂。
崔婉柔本想继续理论，但听到这一连串合情合理的解释后愣住了，回想着之前的确是听信片面之词就冲动替柳灵灵辩解，未免显得太过武断。低头见柳灵灵勉强堆砌的笑容，眼瞳里藏着恳切与祈求，心里瞬间泛起涟漪，渐渐明白或许是自己过于草率。虽然仍感局促不适，但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姐妹模样，终是忍不住心头软了下来——终究还是太容易误解她的真实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