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长子啊……”侯夫人说着，不禁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透过重重屋宇看到了远方，“倒不是养来承欢膝下的，而是贡献给朝廷的。”她语气中混杂着骄傲与落寞，“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就算回了京城，也是驻扎在城外营中。”
林悦兮悄悄观察侯夫人的侧脸，这位平日里威严的侯府主母，此刻眼中却流露着满满真切的思念。
“世子为国尽忠，是侯府的荣耀。”林悦兮轻声应和，却在心中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所以后日的宫宴，”侯夫人收回远眺的目光，重新看向林悦兮，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柔和，“你就当是成全轩儿的一片心，可好？”
林悦兮知道，这看似商量的语气背后，是侯府主母不容违逆的命令。
这一夜，月色如银，却照不亮林悦兮心头郁结的云翳。
她辗转难眠，锦被上绣的花纹仿佛都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宫宴相见？以什么身份？近侍与主将？侯府养女与靖安侯世子？还是……兄妹？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的心底。
林悦兮猛地掀开锦被，轻手轻脚地披了件藕荷色外衫，趁着凝霜熟睡，悄悄溜出了房门。
夜风微凉，带着竹叶的清香。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临芳阁后的竹林，那里曾有两只秋千，和无虑的欢声笑语，如今，秋千早已拆毁，只剩下两根腐朽的绳索在风中轻轻摇晃。
林悦兮站在残破的秋千前，月光透过竹叶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伸手触碰那粗糙的绳索，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这痛感竟与离别的那日一般鲜明。
她轻喉头哽咽，眼眶发热，正要落泪，忽然听见篱墙另一侧传来窸窣声响。
少女警觉地抬头，只见一道白影在竹影间晃动。
那衣袂在月色下如流云般轻盈飘舞，却带着不同寻常的沉重步伐。
她认出那是楚逸轩，二公子惯穿的白衣，袖口绣着淡淡的青竹纹样，行走时如清风拂过竹林。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欲被人发现这深夜独处的窘态。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楚逸轩清冷的声音传来：“兄长怎么醉成这样？让营中这两日一顿好找……”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林悦兮脊背上，她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转回目光。
篱墙外，楚逸轩正半扶半抱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月光如水，清晰地勾勒出两人的轮廓，楚逸轩清瘦挺拔如修竹，被他搀扶的男子却如山岳倾颓，玄色衣袍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在夜色中泛着寒霜般的光泽。
林悦兮的呼吸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