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听到警察教育钱大荣，梁九善眼神里透着愤怒与无助。钱大荣从去年九月开始就欺负他和姐姐，自己已经报过两次案了，可是有用吗？没有用！
nbsp;nbsp;nbsp;nbsp;梁九善的眼睛盯着魏长锋手中拿着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红字，杯口还冒着热气。
nbsp;nbsp;nbsp;nbsp;或许是“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给了他勇气，梁九善哑声道：“魏警官，钱大荣欺负我不是第一次，他在学校里就经常丢我书包、踩我课本，他还和其他同学一起把我堵在厕所不让我上课、把我按在水池里逼我喝脏水。这回我和他打架，是因为他说那些恶心的话，我才……”
nbsp;nbsp;nbsp;nbsp;钱大荣与梁九善是同班同学，也是十五岁年纪，但他发育良好，体型壮硕，唇边小胡须已经很是茂盛，听到梁九善的话丝毫不慌，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梁九善，你姐本来就发育得好，那对奶。子蹦蹦跳跳的勾引人，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nbsp;nbsp;nbsp;nbsp;梁九善眼睛都气红了，二话不说冲上去就给了钱大荣脸部一拳头：“流氓！我打死你这个臭流氓！”
nbsp;nbsp;nbsp;nbsp;钱大荣眼睛一瞪，戾气十足，抬手一脚就踹了过去：“妈的，敢打老子！”
nbsp;nbsp;nbsp;nbsp;魏长锋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梁九善往后一拉，躲开了钱大荣那一脚。
nbsp;nbsp;nbsp;nbsp;梁九善心中有一团愤怒的火苗在熊熊燃烧，还想冲上前去，却被魏长锋死死拽住胳膊：“别冲动！”
nbsp;nbsp;nbsp;nbsp;一道人影飞奔而来，一把将钱大荣抱住。
nbsp;nbsp;nbsp;nbsp;这道人影正是接到派出所电话后匆匆赶来的钱大荣母亲赵艳红，她抬手指向梁九善，尖声骂了起来：“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敢打我儿子！”
nbsp;nbsp;nbsp;nbsp;钱大荣的父亲钱建设也走进警务大厅，皱眉对魏长锋说：“魏警官，这回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是梁九善动手在先，一拳头就冲着我家大荣眼睛去，真是心狠手辣啊。他在派出所都这么肆无忌惮，可想而知在学校表现有多么恶劣！如果不好好教育，将来说不定是个杀人犯。”
nbsp;nbsp;nbsp;nbsp;有了父母撑腰，钱大荣眼珠一转，捂住眼睛嚎叫起来：“唉哟，我眼睛，我的眼睛！梁九善在派出所打人，把我眼睛打瞎了，我要报警！”
nbsp;nbsp;nbsp;nbsp;看儿子嚎叫，钱建设慌忙上前查看伤情，轻声安抚着儿子。
nbsp;nbsp;nbsp;nbsp;赵艳红则戳着梁九善的脸骂人。她的嗓门很高，骂起人来不重样，噼里啪啦一通输出，听得所有人都脑仁疼。
nbsp;nbsp;nbsp;nbsp;因为钱大荣父母的参与，警务大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都别吵了！这里是派出所，不是吵嘴打架的地方！”魏长锋语气严厉，“钱大荣刚才出言污辱女性，你们做家长的应该好好教育他。至于你……”
nbsp;nbsp;nbsp;nbsp;魏长锋将目光转向梁九善：“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派出所打人，你这完全有理变成没理，是不是？”
nbsp;nbsp;nbsp;nbsp;钱建设处理这些事情轻车熟路，笑着过来递烟，魏长锋摆手拒绝。他也没介意，顺手将烟夹在耳朵上：“是是是，魏警官，我们都听您的。大荣犯了错误，应该道歉，我们回家后一定好好教育。”
nbsp;nbsp;nbsp;nbsp;赵艳红恶狠狠地看着梁九善：“他差点把我家大荣的眼睛打瞎，这帐怎么算？”
nbsp;nbsp;nbsp;nbsp;钱建设查看过儿子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事，倒是梁九善嘴角流血、面部淤青，一看就伤得不轻。他从包里拿出两百块，笑着充当和事佬：“算了算了，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哪里就到了报案的地步？我替大荣给这位同学道歉，赔两百块给他，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赵艳红收到丈夫传递过来的信号，这才哼了一声，冲着梁九善“呸！”了一口，“看在你没爹没妈少教养的份上，这次我就放过你。以后如果再打我家大荣，我让退学信不信？梁九善，你要是还想继续读书，就别惹我儿子，听到了吗？”
nbsp;nbsp;nbsp;nbsp;钱大荣得意洋洋地看向梁九善，眼神里满是挑衅，似乎在说：怎么样？我说过，你小子斗不过我！
nbsp;nbsp;nbsp;nbsp;魏长锋重重一拍服务台：“赵艳红！现在我们正在调解，你不要激发矛盾，晓不晓得？”
nbsp;nbsp;nbsp;nbsp;金乌路派出所位于城北，辖区内国营大厂居多，这两年国企改革人心浮动，治安问题频发，派出所民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为一件未成年纠纷耽误这么久，魏长锋的脾气也暴躁起来。
nbsp;nbsp;nbsp;nbsp;派出所经费有限，警务大厅的服务台是红砖砌筑、水泥抹面，魏长锋这么一拍，发出沉闷的声响。
nbsp;nbsp;nbsp;nbsp;赵艳红眉头跳了跳，看一眼钱建设之后，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nbsp;nbsp;nbsp;nbsp;钱建设连连点头：“是是是，魏警官批评得对，我爱人这话的确说得不对。”他转过头看着梁九善，“你学习成绩好，中考肯定能上宴城一中，怎么可能会让你退学呢？这样，我和一中校长提前打个招呼，学杂费予以适当减免，厂里每个月给你一定的生活补助，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上晏城一中是梁九善的梦想。
nbsp;nbsp;nbsp;nbsp;晏城一中可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师资雄厚、教学楼、操场、宿舍都是全市最好的，重点大学比例高达40%。可以说，考进一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
nbsp;nbsp;nbsp;nbsp;当年梁七巧中考成绩优秀，原本可以上晏成一中，但她为了照顾弟弟选择继续留在纺织厂子弟中学读书。
nbsp;nbsp;nbsp;nbsp;梁七巧的梦想是等明年她考上大学离开晏城，梁九善到一中读寄宿，那里的宿舍条件在全市都是一流的。
nbsp;nbsp;nbsp;nbsp;只是，一中的学费高、生活费高，只要一想到这个梁七巧就头疼。
nbsp;nbsp;nbsp;nbsp;减免学费、生活费，这个条件对于渴望继续上学、减轻姐姐经济负担的梁九善是多么地诱人。
nbsp;nbsp;nbsp;nbsp;梁九善内心在不断挣扎，胸口燃烧的那一团火越烧越旺，他想叫、想闹、想硬气地仰着头，对钱建设说一句：别想收买我！我决不原谅钱大荣。
nbsp;nbsp;nbsp;nbsp;可是，他想上学！他也想让姐姐安心去追逐她的梦想。
nbsp;nbsp;nbsp;nbsp;梁九善更紧地捏住衬衫上的扣子，任由那颗带着锐利坚角的金属纽扣刺破掌心。
nbsp;nbsp;nbsp;nbsp;钱建设笑了：“梁九善，你就原谅钱大荣，好不好？”他有些得意，得意于自己对人性的拿捏。不过是个小娃，随便丢点好处就折了腰。
nbsp;nbsp;nbsp;nbsp;“好。”艰难地说出这个字，梁九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