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后面已经没有了保安大叔的追逐叫骂,直到喧嚣的商业街已经远去,他们还是没有停止。
竟然又跑回了明川。站在紧闭的金色大铁门前,两人大口喘着粗气。
照着门口“明川中学“几个明晃晃烫金大字的射灯突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安静焦急地伸出手摸索着,目光却没有焦点,似乎于眼前的人凭空消失了。
“严缜!你在哪儿?”
严缜瞬间暴跳如雷,“我有这么黑吗?!”
两人都大笑起来。仿佛刚刚的沉闷和不快从来没有发生过。
“安静,以后去了英国可别这么胡闹了,那边不像国内……”
“不会了,没有你,谁陪我胡闹。”
嘴角向上的弧度被慢慢抚平。
“……安静,对不起,我刚刚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但我的确是很生气。出国手续不会那么快办好的,这么长时间,你都竟然没有一点儿想告诉我的意思。”
“的确没有。但……不是因为你不重要,反而是……”
后面的话,安静没有说下去,严缜却懂了,心中灌满了爱意。
“所以,我想要跟他们争取,我跟他们说了我对我自己人生的规划安排,想要让他们听听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但……我失败了,我用了将近半年,都没能说服他们。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他们会在乎我的感受……”
安静轻轻的哼了一声,像是笑声,但听来却很悲伤。
“严缜,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在想,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就好了。”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还得是,不然我们就不会在七班相遇了。你这成绩,能出国是好事,真的。”
“找死!”安静一拳打在严缜额头上。
严缜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刚刚你给我唱了一首歌,我也还你一首吧!”
安静立刻睁大眼,神色惊恐,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别!缜哥,别开腔!自己人!”
严缜笑得贱兮兮,全然不顾安静的大喊大叫,故意凑到她耳朵旁,大声地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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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阕歌。
谢谢你风雨内,都不退愿陪着我。
暂别今天的你,但求凭我爱火。
活在你心内,分开也像同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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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国荣的《共同渡过》。安静竟从这不成调的歌声中听出了原曲。
严缜天生五音不全,属于唱歌要命那一类。可这首歌每一个字的粤语发音,他都唱得无比都清晰准确。粤语是他专门为她学的,因为她曾对严缜说过喜欢香港,喜欢香港滚滚红尘的风情之感,她还试图向严缜解释什么叫做滚滚红尘的风情感,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但严缜却说:“不用解释,我大概懂,油麻地、尖沙咀、维多利亚港、兰桂坊、《旺角卡门》、《重庆森林》、《无间道》、张国荣、梅艳芳……都是香港的红尘风情,对吧?”
于是,两人会在晚自习上共享一副耳机,一起听粤语歌,看粤语电影,用粤语对话。
她曾学着柳飘飘,对他说:“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他曾学着尹天仇,对她说:“也不是,天亮以后会很美的。”
少年仍旁若无人地唱着发音清楚却又完全不在调上的歌,磊落而认真。
以前听许美静的《倾城》,安静始终不明白歌词里“琼楼玉宇”为什么会“倒了阵形”,直到此刻,少年怒马鲜衣的身影在眼泪的折射中,东倒西歪。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头顶。
“我信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信你。我们的生活有太多不确定,但你是我唯一确定的事。别怕,去吧安静,一年后,我来找你。”
严缜轻轻地说:"你走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这样就不算说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