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率先登上敌船的大魏水军可谓凶悍至极,披着一张张贪婪至极的表情,竟好像对面的草原勇士都是肥美的绵羊。
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些水军竟是身无寸甲,比起正规水师更是少了一分军队独有的严谨纪律。
事实上,这些人本来也不是正规军队出身,又有谁能够要求他们表现的像是一个军人。
是的。
他们不是军人,而是来自南海的海盗——蛟龙寨的海盗。
蛟龙寨跨越千里前来助阵,本无率先冲锋的义务,但亲自带队而来的蛟龙寨大当家海阔天,却言辞拒绝了傅潇提出由蛟龙寨在后方略阵的提议。
“傅将军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海阔天当时立于夜幕下的船头,遥遥指向河流下游所在,沉声道:“可我们这些人是来杀匈奴的,要我们在后方看着两军厮杀又算怎么一回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是那样理所当然,也是那样不容拒绝。
“老夫既受夏老弟之托而来,断无临阵当王八的道理!再者说,除了狂攻猛战之外,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不懂第二种战术!”
海阔天昂首看向麾下一众老弟兄,喝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但老夫却会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滚回去,下半辈子待在南海上喝酒吃肉,壮大咱们的蛟龙寨!”
“或者留下来,和老夫一起名垂千古!”
众人的答复是一阵狂笑。
“去他娘的回去!老子跟了大当家二十年,还不知道大当家的脾气!老子要是说想回去抱着女人睡觉,大当家今晚就要把老子扔到黄河里喂鱼!”
“啊……还是于老爹精明,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奶奶的!老子当了半辈子海盗,喝过最烈的酒,睡过最劲的女人,人生如此只差一个流芳百世的美名了!”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海阔天回首看向傅潇,目中带着笑意:“傅将军,你可听到了么?像我们这样不服管教的义军,你还要不要接受?”
傅潇目光闪烁,只感到胸中豪气顿生,抱拳道:“在此国难当头之际,诸位不惜跨越江海而来助阵,敢于大魏万万人前,傅潇又岂可冷了各位好汉的一片热忱!”
他为自己倒上一碗清水,振声道:“大战在即,傅潇不便饮酒,只好以水代酒,诚敬各位远道而来的好汉,只愿此战之后可以一同大醉方休!”
“傅将军既不肯喝酒,咱们这些人自然客随主便!”
海阔天那满是厚茧的大手也端起一碗凉水,“碰”地撞在傅潇的水碗上。
“老夫等着傅将军请酒!”
“大当家说的是,咱们等着傅将军请酒!”
“大醉方休!”
大醉方休。
一想到这四个字,海阔天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他已快要忘记自己上一次醉酒是在什么时候,也同样快要忘记自己上一次亲自带队死战是在什么时候。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怒吼与惨叫,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匈奴士兵,他隐隐生出一种预感——今日就是他此生最后一战。
自从膝下二子离世之后,海阔天发现自己的白发愈生愈急,老天似在加速他的生命。
他也发现自己真的老了,所以他决定在今日一战后正式金盆洗手。
往后余生,他就回归自己少年时的本行,安心当一个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