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更有意思的是，我从一位老织娘口中得知，孙老夫人年轻时性情高傲，极为看重自己的织艺地位。她曾经为争夺首席织娘的位置不惜与当时的对手翻脸，据说那位对手后来还神秘失踪了。＂
＂这么说，我们的猜测越来越靠谱了。＂李清歌若有所思，＂但还需要确凿的证据。王爷，我有个想法。。。＂
两人悄声商议着，很快达成一致。如果孙老夫人真是凶手，他们需要设下陷阱，将其一网打尽。
夜幕降临，织造局内的灯火逐渐熄灭。按照计划，杨柳按时来到织机前，假装要加班熬夜完成＂凤舞流云＂图案。实际上，李清歌已经通过易容术扮成了她的模样，在暗处等待着，真正的杨柳则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上官临风隐藏在大殿的横梁上，居高临下，监视着整个场景。他的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制服可能出现的凶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越来越深，宫中只余昏黄的灯火和窸窣的虫鸣。
就在李清歌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丝线摩擦的声音，细微得像蚕食桑叶的沙沙声，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保持着编织的姿势，用余光观察四周。那声音越来越近，从织机的侧面传来，正是她昨日发现的死角方向。
一个佝偻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织机旁，正是孙老夫人。她的手中握着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她的动作极为熟练，悄无声息地将丝线绕过织机的横梁，向李清歌的方向延伸。
李清歌的心跳加速，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装作专注于织锦的模样。
孙老夫人的眼神阴鸠而执着，嘴里喃喃自语：＂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凭什么说你们的创新比我的传统更胜一筹？织了一辈子的锦缎，难道还比不上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娃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今晚过后，＇凤舞流云＇的图样就要改回我的传统织法了，呵呵。。。＂
丝线像有生命般在她指间舞动，眼看就要缠上＂杨柳＂的脖颈——
＂住手！＂上官临风从横梁上一跃而下，长剑出鞘，闪电般斩断了那些致命的丝线。
孙老夫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埋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数步，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的眼神从惊恐转为狰狞，手指翻飞，更多的丝线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哼，深夜入宫，擅闯织造局，你是何人？＂她冷冷地问道，声音中充满威严。
上官临风并未正面回答，反而厉声质问：＂大胆狂徒，竟敢以＇牵丝手＇杀人，本王早已查明真相，还不束手就擒！＂
＂王爷？＂孙老夫人愣了一下，目光转向＂杨柳＂，突然爆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哈哈哈。。。我道是谁有这样的胆量，原来是七王爷和那个通灵神医！＂
＂杨柳＂站起身，揭去面上的易容，露出李清歌的真实面貌。＂孙老夫人，您杀害四名织女的罪行已经败露，还是认罪吧。＂
孙老夫人没有否认，反而更加疯狂地笑了起来，＂认罪？我有何罪？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冒犯了真正的织艺，就该付出代价！我孙氏一族织了三代锦缎，织造局首席织娘的位置世代相传，凭什么要拱手让给这些黄口小儿？＂
说着，她的手指突然一收，织机上的某个部件猛地弹出，像一支暗箭射向上官临风！上官临风避之不及，肩膀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趁此机会，孙老夫人的丝线如同毒蛇般袭来，目标直指上官临风的咽喉！
＂王爷小心！＂李清歌情急之下，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涌出，通灵之术与她的血脉产生共鸣。她的银针如流星般飞出，在空中与丝线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孙老夫人显然没料到李清歌有这样的身手，一时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上官临风已经跃至她面前，剑锋直指咽喉。
＂认输吧，孙老夫人。＂上官临风沉声道，＂我不想伤害一位年长者，尤其是曾为皇家织造作出贡献的织艺大师。＂
孙老夫人看看上官临风，又看看李清歌，突然笑了，但这次的笑声中不再有疯狂，反而带着一丝释然。
＂我输了，＂她轻声道，松开手中的丝线，那些原本致命的武器瞬间变成了普通的丝线，软软地落在地上，＂这一生，追求织艺的至高境界，不曾想老来竟会因嫉妒而铸下大错。＂
李清歌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悲哀和后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通灵术让她看到了更多——一个年轻女子埋头于织机前，用青春、健康甚至生命换取那一瞬的织锦惊艳；一个中年妇人站在皇家织造的高位，俯视众人，享受着无上荣光；一个垂垂老矣的织娘，看着自己的成就被轻易超越，心中的不甘和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为什么？＂李清歌轻声问道，＂就算您对那些年轻织女有所不满，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啊。＂
孙老夫人抬起满是老茧的双手，喃喃自语：＂你们不会懂的。当你将一生都奉献给一门技艺，将它视为生命的全部意义，却看着自己辛苦积累的一切被轻易超越，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我的心里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上官临风命人将孙老夫人带走，同时通知织造局总管事发生的一切。李清歌站在原地，望着那些散落的丝线和织了一半的＂凤舞流云＂，心中既有怜悯，也有唏嘘。
一代织艺大师，竟然被自己的执念所禁锢，铸下了滔天大错。那些年轻的生命，如同朝露般消逝，只因挑战了一个老人的骄傲。
这就是人心的悲哀吗？李清歌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她的通灵术也被人超越，她会作何反应？
上官临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让法度去评判吧。＂
李清歌点点头，和上官临风一起走出织造局。晨光再次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