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花影有些心寒。若陈留的赈灾粮车若是能快马加鞭,李清也不会差点冤死牢中。
若不是亲眼见过那些为了一口饭挣扎求生的人,此刻她或许会赞叹厨子的巧思。
就像邻座那位穿云锦的公子,正用银筷夹起松茸蘸着蜜汁,笑得那般惬意。
小二见她神色恍惚,以为嫌菜色寡淡,急忙介绍:"贵人,我们还有窖藏的二十年女儿红。。。"
"不必了。"盛花影推开杯盏,青瓷碰在玛瑙碗上,发出清越的哀鸣。
她望着满桌珍馐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忽然觉得这些精致的器皿里盛着的,分明是天下黎庶的血肉。
“多少钱?”
小二捧着托盘躬身走来,盘中账册展开,墨迹未干的数目赫然写着"纹银三百两"。
盛花影指尖轻轻掠过那页薄纸,三百两——这个数字在她舌尖泛起一丝苦涩。
在粥棚,三两银子就能让百名灾民喝上稠粥;在布庄,五两银子能换十匹粗麻,足够二十户人家熬过寒冬。
而此刻,这三百两不过是登仙楼里五个精致小菜的价钱。
"贵人,您看是银票还是现银?"
赵嬷嬷冷哼一声,"你瞎了眼不成?"嬷嬷的声音像淬了冰,"这位就是你们新东家!"
小二捧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账单都差点飘落在地。
他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掌、掌柜的!"
不过片刻,一个圆脸男子提着锦袍下摆疾步而来。他先是瞧见赵嬷嬷阴沉的脸,又瞥见盛花影的穿着,顿时把她的身份猜了个八九分。
他额头沁出冷汗,连连作揖:"不知东家驾到,小人罪该万死!"
盛花影轻声问道:"生意经营得如何?"
掌柜闻言腰杆立刻挺直三分,脸上堆出十二分笑意:"托东家的福,这个月刚过十五,流水已有八千两!"
他掰着肉乎乎的手指细数,"前日诗狂李公子在我们壁上题诗,引得半个京城的文人争相观摩;昨日刘员外做寿,足足订了三十八张台子。。。"
他越说越兴奋,脸上的肥肉随着手势颤动:"最妙的是我们新排的飞天舞,连靖王爷都连夸了三声好!"突然瞥见盛花影淡漠的神色,声音立刻低了下去,"东家若觉得哪里不妥,尽可请明示"
"每月利润几何?"虽说她的目的就是视察产业,可现在她不想听他夸耀这些。
掌柜的掏出手帕擦汗:"刨除各项开支。。。约莫三千两。"见她不语,急忙补充,"这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光大厨就养着十二位,歌姬还有二十八人。。。"
盛花影的目光扫过窗外。透过雕花窗棂,恰能看见对面巷口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为半个馊馒头争抢。
掌柜还在喋喋不休:"最近还新得了批西域琉璃盏,一套就花了400多两银子。"
"把账本给我,你退下吧。"她突然道。
掌柜的谄笑凝固在脸上,赵嬷嬷立刻横眉呵斥:"没听见主子吩咐?"他慌忙倒退着出去,险些被门槛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