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麒麟殿朝会之后,咸阳城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些出身显赫的世家大族,虽然在将闾的雷霆之势下不敢当场炸毛,但回到各自府邸后,压抑的怒火便如地底岩浆般开始翻腾。
“科举!简直是欺人太甚!”在城东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内,一位老者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
“这是要断我等子孙的前程,毁我等家族的根基啊!”
“父亲息怒!”一位中年男子连忙上前劝慰,“那嬴将闾有陛下旨意在手,又有章邯的兵权相助,锋芒正盛,不可力敌。我等需从长计议。”
“长议?如何长议?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泥腿子爬到我们头上不成?”老者气得胡子乱颤。
议事厅内,气氛阴沉。
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对科举制度的咒骂和对将闾的怨恨。
他们清楚,公开反对已无可能,那将闾在朝堂上的杀气,绝非虚张声势。
唯一的办法,便是暗中破坏,让这劳什子的科举推行不下去,或者即使推行了,也选不出真正对将闾有用的人。
很快,各种暗流开始涌动。
首先是舆论攻势。世家们豢养的门客、相熟的博士儒生,纷纷磨墨挥毫,著书立说。
他们不直接攻击科举本身,而是旁敲侧击,引经据典,大谈“祖宗之法不可轻改”,强调“门第之重”,声称“寒门子弟未经教化,难当大任”,甚至编造一些“寒门出刁民,为官必贪腐”的顺口溜,让说书人在市井茶肆传唱。
一时间,关于科举的各种负面议论甚嚣尘上,虽然没有明确反对圣旨,却在潜移默化中败坏科举的名声,试图在民间和官场制造抵触情绪。
其次是渗透腐蚀。世家们将目光投向了负责科举筹备的具体官员,尤其是新任治粟内史杜周和御史大夫冯劫手下的人。
杜周负责钱粮物资,冯劫负责规章制度,这都是科举的关键环节。
杜周府上,平日里门可罗雀,如今却车水马龙。
各种名贵的礼物流水般送进府门,宴请的帖子堆满了案头。
一些与杜周有过旧交的世家子弟,此刻也摇身一变,成了热情洋络的座上宾,旁敲侧击地打探科举筹备的细节,时不时送上金银美人,美其名曰“恭贺杜大人高升”。
“杜大人,您看,这科举初试设在郡县,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那些穷乡僻壤的学子,怕是连盘缠都凑不齐啊。若能稍微提高些报名门槛,比如……嗯,对策论的要求再高些,或者限定一下年龄,免得那些老朽也来凑热闹,岂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也让科举更有体面?”一位世家出身的官员,在宴席上假意关心,实则暗示杜周在钱粮和门槛上做文章。
杜周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想通过各种手段,将寒门子弟挡在门外。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打着哈哈,说一切都要按殿下和冯大人的章程来,钱粮会精打细算,绝不让国库空虚。
但私下里,他将这些人的嘴脸和提出的“建议”都一一记下,派人秘密送往监国府。
冯劫那边,情况也类似。
作为制定规章制度的主官,他成了世家重点“公关”的对象。
冯氏父子不喜党争,素来持重,世家们不敢直接送重礼,便曲线救国。
通过冯劫手下的书吏、门客下手,试图影响规章的制定,例如在考试科目上偏向儒家经义,或者在阅卷环节制造漏洞,方便将来运作。
“诸位大人辛苦了。”一位世家管事,笑眯眯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冯劫府上一个负责文书的小吏手中,“一点薄礼,给诸位大人添些酒钱。这科举规章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出错。尤其是阅卷嘛……哎,谁能保证以后那些写卷子的人,字迹工整,不涂不改呢?万一有些地方看不清,可得仔细辨别啊!”
小吏心领神会,连连称是,收下了钱袋。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看似隐秘的拉拢和贿赂,都被罗网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罗网,这个将闾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组织,如同无处不在的幽灵,潜伏在咸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酒肆里的说书人、茶楼里的清谈客、青楼里的歌姬、甚至街头巷尾的乞丐,都可能是罗网的耳目。
世家大族们的密会内容、私下议论、送礼对象、往来信件,都被罗网密探以各种方式窃取、记录。
张洪奎,这位罗网的统领,每日都会收到堆积如山的情报。
他认真地筛选、整理,最终将最核心最有价值的部分,汇总成一份份密报,亲自送往监国府。